「有人在我家門口丟鷄蛋抗議,我悠哉的去看電影,意思是:I don't give a shit. 這己經不是有沒有智慧,而是打從骨子裏的瞧不起人,不把別人的痛
幾天前我就決定要參加10月28號這場遊行。出發前原本帶了Nikon FE與一機三鏡四卷底片,不過臨時下起大雨,就決定還是帶Panasonic LX5就好。
下午一點多搭著捷運到台北車站,走到北平西路的集合點。老實說這不是什麼大規模的遊行,人數也頂多三千人而已,但這些人幾乎都是基層的勞工,這場遊行沒有政黨號召,也沒有媒體幫忙打免費廣告,可說辦的相當克難,不過這才是我喜歡的街頭運動模式。
這場遊行在一連串的隊伍編排之後,就由一群聯福製衣的失業勞工走在隊伍最前方,他們身穿寫著「悲、恨、怨、幹」的黑衣、戴著斗笠,以跪拜六次的方式展開了遊行。故事要先從16年前說起。
民國85年8月13日聯福公司惡性關廠倒閉,一群年約五十幾歲、大約400人的聯福勞工付出了他們一輩子的青春,期盼的是一筆微薄的退休金,換來的卻是老闆的無情,政府的無能卸責,縣政府、勞委會都找了,卻沒有任何正面、具體的回應。最後,這群勞工透過曾茂興、毛振飛等工會幹部的協助,只好選擇走上街頭,奔走四方依舊沒獲得解決方案,聯福勞工決定放手一搏,曾茂興領著他們去到省桃醫院前,佔領鐵道,臥軌,於是媒體各界才終於聽到這群勞工的聲音。以上資料來自苦勞網(http://www.coolloud.org.tw/node/69466)
當時政府由於並沒有嚴格監督資方的退休準備金必須足額提撥,執法不彰,導致聯福關廠時,退休準備金帳戶內完全沒有錢可以支付員工的資遣費及退休金。而應負起責任的公司,卻可以大舉在海外投資,完全不顧勞工的死活。
聯福員工一開始時都按照法令提出協調、調解,而董事長李明雄不止一次的在勞委會官員見證下,簽字願意想辦法籌錢發放資遣費及退休金,可是一次又一次的跳票。政府機關面對這樣的情形,完全提不出解決辦法,甚至還放任李明雄脫產並逃到泰國繼續經營企業。
面對政府機關的不作為,聯福員工只好自力救濟,一步步提高抗爭的強度,直到集體臥軌之後,勞委會才終於受到壓力,同意以「代位求償」的方式,也就是勞委會先發放資遣費及退休金給員工,再以國家的公權力去跟資方追討。勞委會動用就業安定基金,以「關廠失業勞工貸款」的名義,請職訓局委託華南銀行,依照年資算出公司積欠的資遣費以及退休金讓員工請領,並且敘明「不用還款」。
正是因為這個「不用還款」的承諾,聯福員工才集體向政府申請貸款,相信銀行將來追討的對象會是惡性關廠的公司。然而,在今年6月12日,聯福勞工一個一個紛紛接到行政院勞工委員會職業訓練局的公文:要求:「1.盡速償還當初申請之貸款2.還不出來的勞工將面臨法院的強制執行3.若無償還能力請盡快向本局就服站申請就業。」
在聯福員工的臥軌抗爭之後,政府才開始正視台灣資方惡性關廠的問題,並陸續設立了「積欠工資墊償基金」以及「失業給付」等等保障勞工的制度,然而聯福員工非但沒有享受到這些東西,反而因為政府的不當措施,從聯福公司的「債權人」轉變成職訓局的「債務人」。這不禁讓人覺得,勞委會根本就是詐騙集團,將員本應該要向聯福公司追討的債務轉嫁到勞工身上,而職訓局則成了討債公司,不問是非只知道要跟勞工討錢。
同樣收到這份公文的,還有福昌紡織、耀元電子、路明電子、東菱電子、興利紙業、東洋針織、利昌鋼鐵等公司的員工,他們都是當初公司惡性關廠,有的將資產轉移海外,有的脫產,然而政府完全沒有魄力解決根本的問題,讓公司知法玩法,現在竟然還回過頭來找勞工要錢。
我記得我國小的時候常常看到新聞說哪一間工廠又關閉了,許多勞工拿不到退休金出來抗議的事件,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這種惡性倒閉的風潮是非常盛行的,這些努力了一輩子的勞工最後的退休保障也化為泡影。其中聯福製衣的勞工對我們最大的影響就是因為他們的抗議行動,讓政府設立了積欠公司墊償基金與失業給付,換言之,如果我們每一個勞工被老闆資遣,可以請領六個月的失業給付,這項看來理所當然的措施,是這群上了年紀的勞工不斷的抗議,甚至臥軌才爭取到的。我們這些年輕勞工,我想大多數都不知道這群阿公阿嬤的貢獻。
看到下面這兩位阿公阿嬤手牽著手上街頭,老實說,我從未看過這樣的遊行人群,這是很悲哀的畫面。
我一直覺得這是一個沒有旁觀者的時代,每個人其實都不能免除環境對於自己以及自己對於環境的影響,不過在台灣大多數人都還是對於公共議題漠不關心。而佔了全國將近一半人口的勞工,人數雖然眾多卻不團結,對於資方的壓榨大多逆來順受,甚至互相扯後腿者比比皆是。而願意發聲的少數,卻又被媒體或政客輕易的貼上藍綠標籤,如此一來,更陷入孤立無援的場面。
不過讓我十分意外,這次有不少外勞也參加遊行,主要是表達反對外勞配額增加的政策。這真的是純粹圖利資本家的豐功偉業。
老實說台灣的勞工真的善良的可以,已經對現況不滿到走上街頭了,在遊行過程中還是完全服從警方的交通疏導,導致隊伍行進速度緩慢。而隊伍之中有許多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尤其是聯福製衣的這些退休勞工,因此行進速度也不能太快。我原本覺得規劃的遊行路線有點太短了,但到了現場才發現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上了年紀的阿公阿嬤是沒辦法走太久的,尤其又是在雨天中。
雨勢暫緩,坐在路邊休息的阿嬤們。
遊行之中最有趣的時刻應該就是隊伍經過中正一分局前面的時候,我剛好走在台大勞工社的旁邊,他們突發奇想開始一起大喊「支持警察組工會!」這實在是神來一筆,我也就很high的跟他們一起喊!
今天這場遊行願意參與的每一個人(還有狗狗),我都感謝他們願意為其他九百多萬無法參加或不願參加或渾然不覺的勞工們,做出偉大的貢獻。效應或許很小,但願意付出就是一個開始。其實這也是一種悲哀,沒有政黨號召、奧援甚至動員、操盤的群眾運動,感覺起來就鬆散了些。整場遊行其實我心情蠻好的,因為我本來就喜歡這種活動,更喜歡這種不需要看政治人物在舞台上面話唬爛的遊行。而看著一群阿公阿嬤在隊伍中慢慢前進,更讓我覺得百感交集。
八十歲左右的兩位阿嬤。
隊伍快經過台大醫院的時候,我聽到旁邊有位阿嬤跟旁邊參加遊行的台大學生說「我們老嘍,沒路用嘍,要靠你們這些少年人繼續努力。」其實當下是有點快要流淚的衝動。
隔著網子的警察指揮官。
遊行的尾聲是在凱達格蘭大道上面,警察已經架好網子防止丟雞蛋,不過在一開始就有些零星的群眾開始丟,還冒出一顆紫色煙霧彈,我差點被打到。這顆煙霧彈出現的非常突然,現場沒人知道從哪邊飛過來的,造成眾人一陣騷動。
老實說要丟什麼我沒有意見,不過應該回家先練準一點吧!哪有往自己人頭上招呼的!
群眾在凱道集結完畢之後,指揮車開到最前方,中正分局的阿sir開始喊「主辦單位聽好,警察支持各位的訴求,但是你們雖然申請了合法集會遊行,請你約束群眾,不要向警方投擲雞蛋!指揮車不得再往前開,如果再往前開,就觸犯公共危險罪、殺人罪!」
聽到這段話我跟旁邊的記者相視而笑。
一度有一個參加遊行的群眾不聽主辦單位的制止,執意向警方投擲雞蛋,主辦單位的糾察隊立刻前往制止並要將人直接請離會場,這時候也有數名警察想進入人群逮人,群眾一起喊「警察滾出去!滾出去!滾出去!」的場面也挺好的。而中正分局的阿sir們也不忘製造一些緊張氣氛,一直喊「盾牌手就位!逮捕手就位!」、「部隊維持隊形!」、「現在是下午四點XX分,我們第四次警告!」諸如此類的喊話。真正丟起雞蛋了他們就噤聲了,全部躲在盾牌後面。
瞧這位警察大人還在偷笑。
從頭到尾我被四顆雞蛋直接命中,被蛋汁噴到的就不計其數了。這時候我應該慶幸沒有丟汽油彈才對。
開砸嘍!
在投擲雞蛋前,有一台指揮車在隊伍前方迴轉要進入分配的位置,結果一顆雞蛋馬上往擋風玻璃上面招呼,我還想說發生啥事,因為離我還蠻近的,原來是一個激動的民眾大聲質問「為什麼後退!」,一度跟工作人員對嗆,像這種搞不清楚狀況的人真是讓人覺得可笑。
在遊行過程中經過忠孝西路,有許多中國遊客站在路邊面無表情的看著遊行隊伍,或許這樣的遊行跟中國那邊的群眾運動比起來真是太理性了也說不定。這次的遊行沒有任何政府單位出來接受陳情,連官方回應都沒有,而馬英九跟龍應台包了戲院去看電影。
PTT上的嘴砲回應也不少,有嘲笑人數太少的,也有人罵這些下跪的人是賤民,也有支持活動的聲音。老實說有人罵這些阿公阿嬤是賤民讓我覺得蠻生氣的,原本想po文回嗆,不過想想算了,不需要跟這種人計較了。
以下就是遊行的影像紀錄。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歡迎留言,請多指教!